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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推理小说应大力弘扬

2007年07月18日

  犯罪,从法言法语来讲,是被刑罚禁止的对社会造成危害的行为。人们在和各种犯罪斗争的过程中,最强大的武器还是法律,但法律武器里面,置犯罪于十字架上的最锐利武器莫过于证据。何家弘先生既研究刑法,又深谙犯罪学,同时又是证据学教授,另外又有六年的留美经历,这种中西法学融通的学养加上他自身的学术造诣,使他的创作站在了一个高点上,即拥有了写悬疑推理小说的极大优势和丰厚的创作源泉。
  作为一个老警察,读何家弘先生的作品,一个不是警察却胜似警察的作家的作品,我有三点启示:第一点是缜密推理,科学确定侦破方向;第二点是证据定案,法律武器的精到运用;第三点是人物塑造,给人以启示与教化。
  启示之一是缜密推理,任何犯罪,都必然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留下他的痕迹,比如足迹、手纹、气息、碰撞遗留的微量物证,即所谓蛛丝马迹。因此,任何案件只要注意对现场的认真勘查和对罪证的采集,并据此展开符合逻辑的科学分析,就能确定正确的工作方向。从这个意义上说,任何案件都是可以破的。但是为什么相当一部分案件破不了,我觉得有三方面原因:第一个原因是现场遭到人为或自然破坏;第二个原因是由于科技认识的局限;第三个原因就是侦查人员的粗疏,没有进行认真的“现场重建”。何家弘作品对我们侦查人员有非常重要的教育和启示,就是要认真勘查现场,进行合乎逻辑的客观分析,即运用逆向推理的方法进行“现场重建”,在“现场重建”的过程当中设置了悬疑,又以文学的形式表达出来,所以给我们司法人员和普通读者提供了一个科学认知破案的路径,也等于是一个全民普法教育:发生案件怎么办,怎样求助警察,怎样保护证据,怎样协助公安办案人员来觅证、来破案、来在最短的时间内来抓获真凶。
  举例证明:《双血型人》中的第一个杀人现场,作者用凶手在现场削苹果皮的方向判断这个人是个右撇子而不是左撇子,刀口上有豁口,而后来在卷宗里发现的证据没有了豁口,就判断有人偷换了证据,栽赃陷害郑建国,制造冤案。小说主人公洪律师就是这样通过日常所见的细微物证,合理推断,达到洗冤识别真凶的彼岸。
  小说中第二个杀人现场就是被害人李红梅的父亲李青山“自杀”在家中。凶手制造了李青山死前惶恐中碰掉了茶杯的假象,但百密一疏,在“自杀人”脚下出现的那个破碎的玻璃杯,被洪律师洞烛幽微,从落地的角度和破碎的程度推断,这是另一个人在死者遇害后摔破的。另外,还引申发现了在房门锁眼的地方有线绳烧过的灰烬。一系列合乎逻辑的推理说明是另外一个人在作案。从这些现场描述来看,何家弘先生确属专家,小说对我们的启迪很大。
  《双血型人》最后一个精彩之笔,是置凶手谷春山于审判庭上的有力证据——他的双重血型:同时具有A型和O型血,这个概率是人群中的一百万分之一,这种血在刀上留下来,既具有A型血的特点,又具有O型血的特点,这个证据最终将谷春山送上了断头台。侦探推理小说发韧于城市化和科技革命,在中国古代社会焚骨显毒、滴血认亲,现在看来都不尽科学。当然A型和O型血的锁定放到现在来看也落后了。美国自1998年利用DNA技术为第一名在押犯洗刷罪名后,不到十年工夫,迄今已为201起案件平反昭雪。现在中国警方也已经能够成功运用DNA破案,大大提高了侦查破案的准确性。
  启示之二是法律证据的成功运用。何家弘系列小说试图告诉世人:执法环境需要打造。“法不足以自行”。在与犯罪的斗争中,人人都要学会运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当受到不法侵害时,受害人知道如何保护现场,搜集证据。这样的犯罪悬疑小说起到的启蒙作用,无疑是在发动群众,等于增加了警力。一人执法,莫如万人遵章;一人破案,莫如万人都具备一般的破案常识。这样,就能支持警察,形成警察冲在前,百姓做后援这样一个对犯罪分子的围剿之势。作者的证据意识在小说中成为亮点,这在《人生黑洞——股市幕后的罪恶》中表现得更为淋漓尽致。
  案件的作案人陆伯平手里有一个三截钢管做成的金属手杖,这个道具一开始出现就吸引了我,金属手杖既说明了他本人的身份和历史——当过兵,参过战,喜欢这种类似弹壳颜色的金属东西。而不是这个金属手杖又成为了他撬动保险柜的作案工具。作者细如毫发地描述了陆伯平撬保险柜这个细节,确实是神来之笔。两个保险柜是一大一小,大的被撬,小的是被放倒以后再撬的。为什么不放倒这个大的只放倒小的呢?作家在这里继续利用证据这个“哑证”说话:两个保险柜的门把手尺寸不一样。大柜的门把手距地面高,他用这个手杖可以撬动,而撬小柜的时候,手杖的长度超过了把手的高度,因此要把小柜放倒。陆伯平先撬大柜,没发现合同,只好去撬小柜,但套管长于把手下端到地面的距离,套管插不上,只好放倒了再撬。这样,又据此计算出作案工具的长度,已知大柜把手下端距离地面43厘米,小柜则是31厘米,所以那根套管应在30厘米至45厘米之间,而陆伯平的金属手杖正是一根40多厘米的套管,并且发现一截套管的一端已经变形,有明显的撬痕。以物找人,然后以物证人,再加上其他证据,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而且是完整闭合的证据链,牢牢地套在了犯罪者和幕后主使者的脖子上。所以结论是:现场必须细勘,质量必须保证,鉴定必须准确,才能使物证真正成为法定依据。
  启示之三是关于人物塑造的教化作用。主人公洪钧律师是个有血肉、有情感的一代新人。他不同于既往小说中的侦探——披着斗篷,拿着匕首,属于暗探式的个人英雄,而是具备现代法律知识,同时又具有高尚职业道德的律师,他的价值取向的核心是忠诚:忠诚于法律,法律至上。同时,他也不同于现在流行的侦探小说中那些花花公子味十足的侦探,这个人物非常干净,没有不良嗜好,是个平民律师,但是闪烁着高尚的道德情操。这5本小说通篇没有用色情、暴力来招徕读者,在时下浮躁喧嚣的文坛上宛如一缕清风。
  何家弘在这几部小说中以解密推理这条纵线和人物纠葛的横线交织起来塑造人物,这个手法使用得非常娴熟。洪钧和他的当事人、被告人都有那么一点瓜葛,一段情愫,都有一些似隐似现的连带关系,但这些感情的描写都掌握到一定分寸,对小说的案情也有很大的助推作用。《人生情渊——双血型人》中,洪钧的爱情线和小说的情节是穿插的,洪律师的恋人就是案件嫌犯的妹妹,嫌犯与死者红梅又是热恋中的情人,嫌犯畏罪潜逃,十一年等待的爱与十一年的冤案同步,大老包就是潜逃者肖雄。疯女人就是肖雄的恋人英妹,他们在黑熊洞的神秘出现,使小说变得扑朔迷离、真假莫辨,有借鉴西方惊悚小说的影子,同样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推动了故事向前发展,又表现了人们之间的真挚情感和追求公平正义的执着信念,具有很强的道义的力量。
  在《人生黑洞——股市幕后的罪恶》中,人物之间的关系设置更为复杂,在悬疑推理过程中展开的矛盾冲突更为激烈,塑造出一批性格各异,在社会巨变中裂变的各色人物。其中最成功的,就是阴谋的始作俑者韩昕昀,她开始是善良单纯的,被侮辱被损害之后又变成了“三龙一凤”当中的一个女流氓,之后又成为留美学生希拉,在案发时,又成了美籍华人萨利文夫人,由被害人到害人者,她凶残地指使陆伯平报复夏大虎(她过去假想的仇人)的儿子夏哲,又让陆伯平去偷夏大虎的合同,最终导致夏哲受到陷害,同时她以性为武器来控制异性、寻欢作乐,她自己还宣称:“他们玩我,我也玩他们,而且让他们为我服务,去满足我想要的一切!”她还说:“我自己变成了一个坏女人,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恶心的女人!”这样一个人物的塑造,深刻地揭示了犯罪背后的人文环境和社会因素。
  以上这三点,是我看了何家弘这五本书以后的感触。但是也有两点遗憾:第一个是何家弘已停笔多年,这几本书都是写于上世纪90年代,进入了新世纪,家弘同志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教学科研上了,实为之惋惜。第二个是作品在铺陈叙事中有时过于挥洒,有的情节游离于故事之外,使作品显得不够紧凑,一定程度上减弱了悬疑推理小说的魅力。
  最后,我觉得何家弘这个名字起得特别好:何家弘,何日弘,昨日红,明日更弘;何家弘,国家弘,中国弘,中国悬疑侦探小说更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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