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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穿行》的人类学之旅

2008年03月10日

    从1918年葛学溥在广东凤凰村的调研开始,西方人类学的理论开始介入到中国汉人社会研究领域,这个发生的时间是在人类学作为一门以田野调查为基础的学科开始以前,马林诺夫斯基的功能主义著作还未问世。中国汉人社会研究实质上对于整个人类学理论的创建无疑具有重要意义。在将近一个世纪的汉人社会研究发展史中,林耀华的《金翼》、《义序》,杨懋春的《一个中国的村庄:山东台头》,许烺光的《祖荫下》,杨庆堃的《向共产主义转化前的中国村落》,波特夫妇的《中国农民:革命的人类学》及日本满铁惯性调查是研究中国汉人社会的经典之作。作为一门动态的学科的人类学,学者们关注的是一个处于文化变迁过程中的田野点,当年这些研究的先行者们所描述的文化场景及当初的理论预设,都已经历上个世纪重大的社会文化经济变动如国家、革命、战争、改革等20世纪中国现代史与当代史的重大变革。在历史学家、政治科学家梳理文献、档案的同时,中国的人类学研究者用将近20年的时光重访这些经典的中国南北汉人社会的田野点,贯穿历史与现实,同时关注学术与民生以求真务实之精神再一次呈现给不仅是学界而且是广大民众的20世纪中国乡村变迁的人类学图景。
    九位作者对于广东凤凰村,山东台头村,福建义序,福建金翼黄村,云南大理喜洲,广州南景村,广东茶山及华北诸村八个著名的田野点的回访,是对于作为历史过程延续的学术史空间的扩展与延伸。无论是从分析视角还是从古今关联方面都对今日学术进步有所贡献。从这些回访的个案可以看到,正如本书的学术召集人庄孔韶先生在《中国乡村人类学的研究进程——农民社会的认识之一》与《回访与人类学再研究的意义——农民社会认识之二》中表现出来的那样,是关注民生艰难的中国知识分子在中西交汇的视野下对中国乡村人类学研究所做的世纪回顾。立天地正气,明古今人心,中国学者继往开来的精神中包含的是自张载所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经世致用之思。中国的知识分子不应该是高居象牙塔中里自命不凡的专家、教授,而应该是积极入世的推动社会发展的独立学人。在书斋与田野的结合处,我们能够从这两篇文章中看到学术与思想碰撞出来的火焰。我想那些正在对中国农民问题及农业社会发生兴趣的读者不但可以从这两篇回顾中找到学术发展的脉络,而且从这些严谨的注释中可以得到进一步阅读与学习的指南。
    关于《金翼》的学术性接续研究《银翅》,中外学者有大量评述。本人认为该书最大的贡献有二,第一提出“中国文化反观法”是中国人类学家对于当代世界人类学学科发展的,特别是研究有丰富历史文献记载社会的重大理论贡献。贯穿古今时空文化发展的关联与西方社会科学的对话基础上产生了新的里程碑式的贡献。其二,介于文学与学术之间的写作风格使人类学作品更能为大众读者所接受。《时间穿行——中国乡村人类学世纪回访》一书的行文风格与人类学照片的采用,使读者对于该书将产生浓厚的阅读兴趣。
    兰林友博士对于日本满铁惯性调查的回访是在其博士论文基础上完成的,他对于之前调查者的动机,专业背景,政治环境都做了精当的分析,同时对于其他研究者与回访者如黄宗智与杜赞奇的理论也进行了探讨与置疑。他在田野过程中不但对于田野本身进行细致的观察同时亦对近年日本学者的接续性研究给予较多的关注。潘守永博士对山东台头村的回访也生动入微地描述了村民对于戴瑙玛(Norma Diamond)当年调查的民间记忆。兰潘二人同时都对于施坚雅的中国市场层级理论进行了不同的讨论与对话。覃德清教授对于《茶山镇志》与波特夫妇《中国农民:革命的人类学》的对比分析注意到了人类学的自观与他观。同时他自身的人类学解释又使该文具有多重文本的含义。段伟菊与张华志博士的文章虽同是研究大理喜洲民间社会,但二者关注视角不同。段伟菊关注了西镇人对祖先的态度。张华志则论述了当代中国场景下的“家族企业”与大理历史上著名的商帮“大理帮”的文化传承与变迁,并且同管理学的理论模式进行探讨。作者对家族企业深入的人类学田野个案无疑将产生跨学科的理论意义。阮云星研究员在他的研究义序的文章中,体现出一位深受日本文化人类学训练的学者对于仪式过程的严谨观察,阮云星研究员对“复兴的宗族”这一概念的论述以及对于宗族的海外网络在祭祖过程中的观察与段伟菊对大理西镇的祠祭仪式都是对于中国汉人社会祖先崇拜的接续性田野研究。周大鸣教授与孙庆忠博士的研究同时都是对于乡村都市化这一当代中国社会转型期重大问题的探讨。周教授对于广东凤凰村的接续研究中提出重要的预期“变迁的方向是乡村都市化”,这在江浙与福建、广东一带农村表现尤其突出。同时他还提出“毛泽东关于农民革命的结论是依据他的农村调查,但他的调查集中在湖南、江西尤其是赣南、闽北一带,而这一带是宗族组织比较发达的地方。笔者猜想,如果农村调查换一个地方,换在宗族组织和势力不那么强大的地方,是否中国革命的策略会有大的改变?”我认为周教授与庄先生都注意到了中国南北汉人社会的差异,在该书中,有对北方汉人社会如山东台头、华北诸村以及边地汉人社会如云南大理喜洲的关注,这对于认识中国汉人社会的多元性有重要意义。柯大卫已经提出了“告别华南研究”,《时空穿行》也对北方汉人社会做了新的努力与尝试,当然更多的关于山西、陕西等内陆省份的汉人社会研究也将进入我们的研究视野。孙庆忠博士对于南景的研究中讲到村民从“种地到种楼”的有趣故事,反映出乡村都市文化进程中的变奏曲。村民户籍身份的变化无疑是乡村都市文化及跨区域人口流动在当代中国的重大主题。
    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推出的《时空穿行——中国乡村人类学世纪回访》(TRAVFLS IN SPACE AND TIME Looking Back at a Century of Chinese Rural Anthropology,庄孔韶等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7月出版)必将进一步推动中国汉人社会研究的发展,介于学术与文学之间的表述风格也是值得各位读者期待的作品,近百幅人类学照片,使该书所叙述的主题能够真实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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