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是个好东西。它与劳动一样，是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任何社会的经济发展，都离不开资本积累。大国崛起，尤其需要资本。 资本具有扩张的天性，它会寻找一切机会，即使是在高度集中的体制夹缝中也会找到一切可以突破的表现形式； 今后30年，我们应不遗余力地推动资本形成机制的创新。——曹尔阶如是说 
 
　
　　“我国在从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轨的过程中，对资本发展的政策应慎重对待。”这是曾任中国投资史研究会理事长的曹尔阶在接受中国经济导报记者专访时，表述的观点。
　　
　　资本形成经历四阶段
　　
　　中国经济导报：在您以往的经历中，有60多年都在同投资打交道，对金融可以说有着丰富的研究和实践。那么，您对于资本有怎样的认识和看法呢？
　　曹尔阶：新中国建立以来，曾有很长一段时期讳言资本，而目前又赶上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危机。尽管如此，我仍把自己最新撰写的书起名为《资本是个好东西》，而这也代表了我对资本的看法。
　　资本是个好东西。它与劳动一样，是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任何社会的经济发展，都离不开资本积累。大国崛起，尤其需要资本。
　　中国经济导报：既然资本如此重要，您认为又该如何正确认识呢？
　　曹尔阶：从理论上讲，资本是一定量的货币表现，但是货币并不都是资本。按照马克思的定义，只有当货币在现代生产方式的基础上，转化为能够在生产流通中执行职能，并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增值时，才真正成为资本。
　　由此，经济学上产生了一个名词：资本形成。其内涵主要是，一个国家将其国民收入除去消费的那部分储蓄后，用于投入再生产并形成一定生产能力的过程。任何国家的经济发展，必须依赖资本形成，而储蓄、投资和生产则都成了资本形成的3个环节。
　　从历史上看，资本形成机制随着经济社会发展也在不断地创新，主要经历了4个阶段：
　　首先，资本形成机制，最根本的是靠原始积累。如企业家以正当方式一元钱、一元钱地积攒。
　　其次，借助于信用，实现支配别人资金扩张资本。最初是商业信用，如企业之间的预收预付和分期付款；后来出现了银行信用，如贷款和透支；还有就是股份制集资，既能分散占有产权，又能集中利用社会资金；此外，启动了租赁，利用别人的实物资本。
　　第三，资本化的进一步发展，是企业和银行把债权或已经贷出的资产，经过资产证券化重新变现；而各种共同投资基金，则以更加灵活的方式，在募集和使用的全过程上,实现了商品化、产业化、社会化和市场化,向社会集中提供了巨大规模的资本。其后，在证券市场上又创造出了各种衍生金融产品（如CDO、CDS等）。
　　就我个人的看法，资本的数量是有限的，但是通过资本形成机制的创新，可以把具有创利能力的资产开发成资本，好像聚宝盆，生生不息。因此，在关注资本的时候，重要的不是资本的数量，而应是资本形成的机制。
　　
　“真理与荒谬，其实也就只是一步之差”
　 中国经济导报：新中国62年的经济发展，资本形成机制的创新和扩张，具有哪些新的特点？
　　曹尔阶：资本具有扩张的天性，它会寻找一切机会，即使是在高度集中的体制夹缝中也会找到一切可以突破的表现形式。这也正是我国资本发展中最突出的特点。
　　在改革开放前的计划经济时代，一切收支集中于财政，一切信用集中于银行。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堵塞住资本的扩张和形成机制的创新。例如，财政部门就曾利用建设银行发放“小型技术措施贷款”、“出口工业品贷款”，以及直接利用直接预算内外的各种挖潜改造拨款等，扩张了财政超收的资本；又如，一些地方政府曾采用的平调集体资金，企业采取的“基建挤生产、生产挤大修、大修挤成本”和乱挪乱拉贷款等，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资本扩张。
　　改革开放以后，尽管一直强调信贷规模的控制，但仍然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投资规模膨胀，即资本扩张：如1982年是企业和地方动用预算外财力的投资热；1987~1988年的“证券集资热”、“信托公司投资热”、“地方办金融热”；及至上个世纪90年代的“假拆借”和“绕规模贷款”等这类近乎违规的金融举措，冲破了贷款限额管理的枷锁，提供了办市场和乡镇企业的原始资本投入……。
　　如今，回顾我国60多年资本创新的历程，创新与违规、真理与荒谬，其实也就只是一步之差！问题在于金融管理者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要善于审时度势、因势利导，要善于从制度改革上理顺生产关系，激发、保护和驾驭一切资本的积极性，为资本形成机制的创新鸣锣开道，尽可能把一切闲置的社会财富转化为创造财富的资本，为社会主义生产力的发展开拓道路。而不能因噎废食，把“婴儿和污水一起泼掉！”
　　就当前而言，个人认为，尽管我国实行了近30年的间接金融为主，长期以来陷入“银行太大、资本市场太小”的畸形格局，但还是出现了诸如委托贷款、表外业务以及结构化产品等“影子银行”的“红杏出墙”。这是一种规避信贷规模管制的金融冲动，是我国资本形成机制创新的新动向。
　　由此，我设想，在理想的金融格局上，能否在10~15年内力争做到票据市场同银行贷款相当，投资基金同银行的个人储蓄存款相当；债券市场同股票市场相当；资产支持债券能占到债券总额的1/4或1/3，同时有相当的金融衍生商品；使资本市场具有良好的避险机制。
　　
　“我们要在游泳中学会游泳”
　　
　　
　　中国经济导报：自此次全球性金融危机爆发以来，金融创新、虚拟经济就成为争论的焦点，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曹尔阶：在我看来，过去200年有3大革命，即工业革命、技术革命、金融革命。其中，金融革命的主要意义在于创造了一个十倍百倍于实体经济的庞大的虚拟经济，把人类社会从货币时代推进到资本时代，实现了交易于千里之外，结算于瞬息之间，在资金上超越了货币流、票据流，出现了电子资金流，最大限度地降低了成本，加速了资金周转。
　　对于此次的全球性金融危机，个人认为，其暴露出的是人们对于金融风险的防范、控制和驾驭的手段远远跟不上虚拟经济规模的扩展，金融的监管和全球的金融协调远远落后于现实金融市场和虚拟经济的发展。
　　不过，我也相信，随着对资本客观运动规律认识的加深，人们终将能够掌控和驾驭资本，犹如将一触即发的强烈的雷电驯服成电弧灯和电话那样，为人类造福。
　 中国经济导报：对于我国资本发展您又有哪些建议和思考？
　 曹尔阶：经济全球化和金融全球化，对于像我国这样正在崛起的大国，既是一次机会，也是一次挑战。逼着人们必须紧跟它的步伐。
　　特别是面对全球的经济金融化，如果我国的发展速度过于缓慢，不但有可能受制于人，也可能错失这一次在全球经济调整中发展的大好时机。因此，我们要在游泳中学会游泳。一方面，要发展虚拟经济和资本市场，加速经济的金融化，以此同全球经济和金融接轨，并从中受益；另一方面，要学会在金融的波动中防范风险、控制风险、驾驭风险。
　　那么，究竟该如何驾驭资本呢？1997年的中共十五大拨开了社会主义在资本问题上的迷雾，从此“以资本为纽带”、“放大资本的作用”、“提高企业和资本的运作效率”成为经济发展的热门话题。实践证明，企业对资本的驾驭，是“要以资本为纽带，通过市场，组建跨行业、跨地区、跨所有制和跨国的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大型企业集团；”要“大力发展国有资本、集体资本和非公有资本等参股的混合所有制经济，实现投资主体多元化”，使股份制“成为公有制的主要实现形式”；而且要破除垄断，调整国有经济布局，“毫不动摇地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
　　我国的实践还证明，在现代生产方式中，政府已经深入地融入经济，成为经济增长的一个内在因素。政府不但要建设为工业化服务的城市基础设施，而且要建设为劳动力人群服务的住宅社区、公共设施、医疗服务、科研教育服务等设施，以布局产业引导就业并满足职工和居民的居住与消费需求。因而政府掌控的包括土地在内的城市基础设施资本，以及医疗科学教育资本，不但在资本形成机制中具有独特的地位与作用，而且已经发展成为规划城市、布局产业、调控经济的重要因素。当然，也要防止政府过度干预的副作用。为此，应继续开启和深化某些垄断领域的市场化和社会领域的改革。
　　总结来看，个人认为，改革开放的30多年，我们满世界寻找资本，来建设繁荣的实体经济。而今后30年，我们则应不遗余力地推动资本形成机制的创新。不但要把实体经济的基础做大做强，而且要致力于发展资本市场和虚拟经济，致力于经济的金融化，致力于驾驭这个经济金融化。例如，我们可以在全球贸易失衡当中，以合适的价格让渡国内的巨额储蓄，但前提是必须力争在经济金融化方面获得较好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