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都市快报》
作者:瘦竹
诗人往往有异常敏感的心灵,无法过庸常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庸常的生活简直生不如死。如果有人开列一张古今中外自杀的诗人清单,将是骇人的。
1970年4月的一天,德国诗人保罗·策兰在塞纳河上的米拉波桥飞身一跃,选择了“孤独而无名的死亡”,年仅49岁。策兰死时二战已结束二十多年,但死亡的种子在他的早年就已经种下。而他与奥地利女诗人英格褒·巴赫曼的爱情,因其中深重的苦难,远不止一般爱情看上去那么美好。多年后,人们把策兰与巴赫曼的通信结集为《心的岁月》出版,试图追寻这两位诗人的心路历程。
1948年春,策兰与巴赫曼在维也纳相识,很快陷入热恋之中。巴赫曼给策兰的信中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之间尽管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却是非常幸福的,即使在非常糟糕的时候,当我们成为对方最可恶的敌人的时候也是如此。”“我的思想总在找你,不止是作为我最亲爱的人,而也是作为同样的一个失落者,我们都需要一个地方保住自己。”而策兰也不乏激情地表白:“你是那生命的泉源,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是我言说的辩护者,并且将继续如此。”
像大多数热恋中的男女一样,在经历了最初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之后,他们也相互指责和埋怨起来:“你曾经对我说,你把我看得非常轻,同样真实的是,你同样对待我比对待所有别的人都更沉重。”(巴赫曼)
意大利作家普里莫·莱维在《被淹没和被拯救的》一书中多次提及集中营幸存者,因为不堪苦难的记忆,好不容易活过了艰难的岁月,却在和平时期选择自杀。莱维本人走向了这条道路,而策兰,可以说从未被拯救,一直被淹没:他的父母二战时惨死于集中营;他本人在战争初期亲眼目睹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战争中,他做过纳粹苦工,颠沛流离,侥幸得以活命,但死亡阴影在他心中驱之不散,成为他日后的诗歌永恒的主题。他给巴赫曼的信中称自己的诗作《死亡赋格》是“一篇墓志铭和一座坟墓”。
但即使在最怨恨的日子里,巴赫曼都企图打造一条船,把策兰从绝望中带回来,但策兰仿佛一个落水者,虽然巴赫曼向他伸出了那只并不有力的手,但他还是慢慢沉了下去,直到被彻底淹没。由于他们两个经历与身份的巨大不同,注定了他们的爱情不会有结局,也注定了他们虽然都彼此想相互拯救,但一切都是徒劳。
1973年9月,巴赫曼在罗马寓所死于一次火灾。